从文庙府学到苏州中学

　　苏州的人民路，古称卧龙街。老底子苏州人都说，“这条街是龙脉。北面北寺塔是它的尾巴，南边文庙是龙头。”把文庙当成龙头，这充分体现了吴地崇文尚学的精神品格，也说明了“读书人”在苏州人心目中的分量。

　　据记载，苏州文庙府学是范仲淹于北宋景祐二年(1035)在南园遗址的基础上创建的，迄今已有980多年历史，现今保留下的面积只有当初的六分之一。当年府学建成后，范仲淹亲自出面邀请著名学者胡瑗来掌教。关于胡瑗执教苏州的经历，《宋史》是如此形容的：“视诸生如其子弟，诸生亦信爱如其父兄。从之游者常数百人。以经术教授吴中。”作为那个时代杰出的教育家，胡瑗不但自己著书立说，留下了《周易口义》《洪范口义》等作品，还创立了一系列先进的书院管理制度和教学方法，被称为“苏湖学派”“苏湖教学法”。

　　北宋熙宁年间，校理李延割南园地，增建城垣，第一次扩大了府学范围。元祐四年(1089)，范纯礼、朱长文又进行了大规模扩建，此次扩建后比初建时面积大了三倍，后世亦多次修缮和增建。至清顺治十五年(1658)，文庙府学的范围再次扩大。

　　康熙五十二年(1713)，紫阳书院在苏州府学创建，由时任江苏巡抚都御史张伯行亲自督办。创立之初，康熙皇帝就亲书“学道还淳”四个字额以赐。雍正三年(1725)，江苏布政使鄂尔泰重修紫阳书院，扩建校舍。乾隆十六年(1751)，皇帝又亲题“白鹿遗规”匾。同治十三年(1874)，皇帝又以“通经致用”题赠。

　　紫阳书院的兴起，最主要的功劳应当归于书院掌院。当时朝廷十分重视书院的执教人选，只有德高望重、有真才实学的博学鸿儒才能担任掌院。据《吴县志》记载，在紫阳书院存续的191年中，掌院27人，其中就有2位状元、1位榜眼、1位会元，多为饱学之士。这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钱大昕和俞樾。

　　乾隆五十四年(1789)，钱大昕应时任江苏巡抚闵鹗元之聘，担任紫阳书院讲席。钱大昕是江苏嘉定人，年轻时就读于紫阳书院。从乾隆五十四年至嘉庆九年，钱大昕在紫阳书院担任讲席共十六年，陶铸人才，奖掖后进，成效显著。

　　至晚清，国学大师俞樾主持紫阳书院学务。他一改程朱理学的范式，主张从熟读《尔雅》《说文解字》《音韵学》等教人辨析古文读音与字义的“小学”典籍入手，然后再带领学生遍览经史子集。俞樾的高徒章太炎便因深谙乃师的学问路径，所以曾批评朱熹的学问不够扎实。除了章太炎，紫阳学院中还有俞樾的多位得意弟子，如晚清名臣张佩伦、书画家吴大澂和清末状元陆润庠等。俞樾本人在教学之余，勤于著述，留下了《群经平议》《诸子平议》《古书疑义举例》等作品，为紫阳学子树立起一代大家的学者典范。

　　光绪年间，紫阳书院停办。江苏巡抚端方在府学原址扩建江苏师范学堂，由国学大师罗振玉出任首任监督，此为苏州中学“百年新学”的发端。辛亥革命后，江苏师范学堂改为江苏省立第一师范学校。1927年，省立一师、省立二中等校组建成第四中山大学区苏州中学，由汪懋祖任首任校长。

　　汪懋祖13岁中秀才，15岁入苏州府中学堂，可谓天资聪颖。汪懋祖出任苏州中学校长的背景，是当时蔡元培先生意图推行“大学区”制度的酝酿期。汪懋祖辞去了北京师范大学代理校长的职务，返回故乡，任省教育厅督学。不久后，江苏被列为教育实验区，汪懋祖便从地方当局接收了省立一师，后与省立二师等校合并为苏州中学。汪懋祖有着丰富的教育学背景和一线教学经验，也十分认同文庙府学倡导的学术精神，在任期间，聘请了吕思勉、吕叔湘、钱穆、杨人楩、吴梅等人来校任教，苏州中学顿时享誉全国。

　　今天，当我们徜徉于苏州中学，远眺尊经阁和文庙旧址，思绪不禁飘回到那个书院盛行、读经讲学的年代。范仲淹、胡瑗、钱大昕、俞樾、汪懋祖……他们将人文精神遗留在姑苏这片热土之上，与古木长青、与碑石长存。（黄坤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