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章来源:新华日报 发布时间:2023-06-01 浏览:1291
抽空整理一些贤者和先哲的著作,尽管我把它们奉若圭臬,藏在书橱,可依然被时光的遗尘眷顾。我把那些正襟危坐、令人肃然起敬的大师请出书橱,掸掸拍拍。透窗的阳光斜斜地照出了飞扬的颗粒,它们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光柱里,集体舞蹈。于是,我与这些正经的老人们会心一笑。
就拿汪曾祺先生的那篇《金岳霖先生》来说,汪老居然把一个常人眼里应该严肃有余的哲学家、逻辑学家写得这么趣味盎然。譬如金先生提问很“怪”:“今天,穿红毛衣的女同学回答问题。”被提问也“怪”:有人问“金先生,您为什么要搞逻辑”时,金先生没故作高深,而是率真回答“我觉得它很好玩”。举止“怪”,常年戴帽子,遇新生解释:“我的眼睛有毛病,不能摘帽子,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,请原谅。”出行“怪”。毛主席提醒金先生“要接触接触社会”,金先生就让一位三轮车夫蹬着三轮,每天拉着他到王府井一带转一大圈。种种的“怪”,看似滑稽,却趣味顿生,让我时常惦着这位与我隔多个时代的老人。
其实,那些严肃至极、不苟言笑、学究气重的人心里都暗藏着“趣”。鲁迅先生居然能把“孔乙己”“阿Q”等角色写得如此生动有趣,像漫画一样,广大学生真不该因他刀刻般的肃然面容就产生“畏惧”。我的工作场所,离钱钟书故居一步之遥,我也因此成为这里的“常客”。钱老的《围城》之趣,往往让人忽视了他的其他重要之作。他的夫人杨绛先生的作品亦生动有趣。当年,杨绛先生能以《洗澡》之名出书,够大胆了——杨绛先生才不管什么杂七杂八的心思,完成一次她对特定历史的表达就行。
为人作文是否一致,若有差别,分寸如何把握?我的手触碰到了沈从文先生,且听他“风吟”。当年他的儿子沈虎雏小学四年级写一作文《我的后妈》,真没道理。因为沈虎雏只有亲爹亲妈,作文全是瞎编的。沈从文夫妇却高兴得逢人就讲,理由是“写得太好玩了”。这符合沈从文先生一贯的主张:“你做人要老老实实,但写文章就是要调皮。”这“调皮”就是“有趣”,“有趣”透着智慧。
我在大学读中文专业时被近30位老师教过,我能记住并叫得出姓名的居然没几位,倒不是我缺乏尊师重道之心,而是没有趣味的事实难以复苏青春的记忆。现在,只能忆起大学教当代文学课程的庄老师在课堂上向我提问,后来变得大半节课都是他和我兴致勃勃地对话,居然旁若无人。这不由让我想起自己被拉进一批微信群中,时常会看到有人把公聊空间“私聊”得“热气腾腾”。聊的内容一时记不得,倒能以两人有趣的举止反推其聊天内容的一二。
有时,我邂逅某人,因为共同欣赏的一个有趣的人而相互逗乐,并迅速升级为好友。福建师大的博导孙绍振先生就是其中一个。有次,我遇到他的学生小廖,提到孙先生。孙先生是国内文学评论的大家,他的几部著作都被我珍藏入书橱。孙先生言行风趣,有次他在讲台上滔滔不绝,台下却有阵阵鼾声,孙先生自我调侃说“学生在课堂上打呼,是对教师最坦率的批评”,然后他表示学生不该受批评,也许昨天“学雷锋”加上给老乡“走后门”到凌晨才睡。他先让学生欣赏老师的幽默,再让学生有顿悟之乐。
这许多的“会心一笑”,证实有趣的指正胜过严肃的讲理。那年作家冯骥才有友来访,朋友的孩子穿鞋踩上床单。没有直截了当地制止,冯老师故意大词小用道:“我建议把你的孩子搬到地球上来。”
和有趣的人在一起,会不断制造新的趣味。你若卖弄,不妨把我弄笑;你若装傻,记得让我傻笑;你若拿腔作势,拜托滑稽些,不然我真的会左耳进右耳出——无论你是风是雨,最好有趣。(周晓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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